冰火淬炼30年，东北匠人用1200℃高温“封印”窗花

哈尔滨学院艺术实验中心大楼的一间工作室里，一件件晶莹剔透的瓷器在灯光下绽放出独特的冰雪霜花纹理……这个房间陈列的瓷器可不是普通的物件，它们是源于北国冰城、代表冰雪文化的“国礼”冰花瓷。前不久，冰花瓷作为“国礼”在哈尔滨亚冬会上亮相，让世界见证了中国瓷器与冰雪文化融合的魅力。在瓷器上书写“冬日诗篇”的人正是土生土长的冰城艺术家王昌利——他用三十年光阴将北国冰雪的灵韵熔铸于瓷土，为中国陶瓷添上了冰雪印记。

‌源于抚顺街小平房，在窗棂上感受冰花之美‌

“冰花瓷纹样的构想诞生于老宅的窗棂。”今年64岁的王昌利抚摸着一件冰花瓷茶具，回忆起童年。王昌利小时候住在道里区抚顺街的老式平房里。彼时没有现代的集中供暖，家家户户靠烧炉取暖，严冬时节，‌窗户玻璃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花‌。从小就喜欢画画的王昌利对这些形态各异的冰花产生了浓厚兴趣，时常用画笔描摹，试图探究冰霜背后的美学密码。“冰花瓷就是在金水陶工艺基础上，将冬季窗户上冰花、霜花的纹路烧制出来。”王昌利表示，冰花瓷的创作灵感源于儿时老宅窗户上的冰花图案，“我觉得大自然能在玻璃上创造出如此美丽的图案，我们在陶瓷上也能烧制出这样的‌纹样‌。”

在大多数人眼中，王昌利是“文艺圈的商人”：上世纪80年代，他创办“米兰之恋”等连锁影楼，曾创下单日营业额超百万的纪录；上世纪90年代，他还涉足兰花养植与药材贸易……但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起点其实并不高。‌王昌利十几岁时，父母就相继离世‌，一边求学一边赚钱成了生活常态。“批发一箱冰棍，坐火车从哈尔滨到大庆，一根5分钱，一个暑假下来，我的收入比普通人一个月工资都高。”王昌利回忆说，这些经历让学习艺术的他培养出敏锐的商业嗅觉。‌虽早已实现财务自由，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对冰花的痴迷‌。

‌投入500万元，在无数次失败中攒了几麻袋笔记‌

用极致火焰和高温复刻冰雪图案‌并非易事‌，或者说，这是门失败的艺术，更是烧钱的艺术。上世纪90年代，创业有成的王昌利在北京开启长达三十年的“冰花瓷之谜”破译之旅。他在门头沟建立烧窑基地，‌专门雇佣五六个工人‌。揉泥、拉坯、修整、成型、配料、上釉、烧制……这样的流程被千万次重复着。“最艰难时，一年烧掉数千件作品却一无所获。”王昌利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上万次实验数据：釉料配比、烧制温度、冷却曲线……这些枯燥数字背后，是无数次“开窑见宝”的期待与“满窑皆废”的绝望。“以前用柴窑烧制，燃料成本高且温度难控。”王昌利说，如今改用气窑和电窑，‌成本降低且控温精准‌。记者在哈尔滨学院艺术实验中心看到，窑炉表面仅微微发热。“别看外面平静，窑内温度高达1200℃。”王昌利介绍，每件作品需烧制三天，完成后必须冷却至30℃左右才能开窑，否则瓷器会碎裂。研发过程中，王昌利记录的笔记能装满几麻袋——这是冰花瓷从无到有的“成长日记”。相比于成功，笔记更多记录着失败过程，冰花瓷正是从这些失败中诞生。“燃料和原材料支出远超人工成本。”王昌利透露，在门头沟的研发投入约500万元，这在当年堪称天文数字。后来他回到东北，在哈尔滨和鹤岗继续冰花瓷研究。

‌进入海外艺术品市场，一件作品卖了300万元‌

2000年前后，冰花瓷烧制工艺趋于成熟。经过持续改进，这项金水陶艺术的延续品开始获得国际关注。2017年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宋代汝瓷天青釉瓷碗拍出2.9亿天价。古瓷珍贵源于历史沉淀与工艺不可复制——即便现代科技也难以复刻失传的古法。作为后起之秀，冰花瓷的工艺价值正被世界认可。目前王昌利的作品主要通过海外艺术品市场流通，其中2018年创作的《三顾茅庐》以300万元被收藏。该作品融合三国故事、景德镇工艺与冰花瓷技术，经七次烧制、数十次失败方告完成，最终‌荣获金凤凰金奖‌。

‌代际传承，“90后”把“窗花”冻进咖啡杯‌

在诞生地哈尔滨，冰花瓷正以新形态融入市民生活。中央大街等景区内，冰花瓷主题袖扣、茶杯、冰箱贴等文创产品让游客零距离感受艺术魅力。“我们还有非陶瓷衍生品，比如冰花纹路的服饰、公文包、雨伞。”冰花瓷文创设计师王维奇介绍。这名“90后”创业者的另一身份是王昌利之子——技艺正以这种方式代际传承。随着哈尔滨冰雪旅游爆发式增长，冰花瓷文创迎来新机遇。团队开发了索菲亚教堂冰花瓷咖啡杯、冰雪瓷板画等新产品，通过独特釉色工艺展现城市文旅特色。部分产品已进入量产阶段，即将面向游客推出。冰花瓷技艺的传承创新，既拓展了冰雪文化表达维度，更为地方创意设计产业升级注入新动能。

哈尔滨日报记者 霍亮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