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贸易互惠带来双赢

最近几年，国际舆论场上出现一种观点，认为自由贸易会“制造赢家和输家”。这些观点惯于将贸易顺差的概念偷换为“偷窃”，认为贸易顺差国“窃取”了逆差国的财富，导致逆差国成为输家。而要避免成为输家，需要对贸易进行“保护”。

想来，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应该没有读过美国经济学家穆瑞·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的名篇《通往效用和福利经济学的重建》。在这篇文章中，罗斯巴德借鉴了福利经济学的视角，并以帕累托优化为分析框架，推导出结论：自由贸易是一种帕累托改进，因此并不存在输家。只有当自由贸易受到干涉，输家才会出现。

所谓帕累托改进，又称帕累托改善或帕累托优化。它是意大利经济学家维尔弗雷多·帕累托在1906年首次提出的概念，大意是说，在不减少任何人福利的同时，至少有一人福利增加。

自由贸易正是这样一种机制。其本质是互惠的，只要有一方认为自己利益受损，交易就不会达成。而这也正是罗斯巴德这篇文章的核心观点：每一次自由交易都是一次帕累托改进。通过一次又一次帕累托改进，自由市场增进了全社会的整体效用。

有专家进一步发展了罗斯巴德的观点。他们认为，自由交换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等价交换”，而是“溢价交换”，因为交易双方都会在内心中权衡利弊，只有在“卖方确信商品售价高于成本”，且“买方认为商品价值高于价格”时，交易才能够达成。因此，对于交易双方而言，自由市场相当于“无中生有”出了新的价值。基于此，专家们提出，自由市场在增加全社会总效用方面具有“超乎想象的巨大能量”，因此必须要热情拥抱经济全球化，支持自由贸易。

既然自由贸易利己又利他，为什么几百年来，还一直不断有人倡导贸易保护主义呢？

从贸易保护主义支持者的借口入手是一个不错的观察视角。

比如，一些人将维护本国就业作为借口。这种观点的错误之处在于混淆了手段和目的。劳动不是目的，而只是追求幸福生活的手段，为保护手段而放弃目的是本末倒置。进一步说，打着保护就业的旗号推行贸易保护主义，本质上是对先进生产力的排斥。在大部分情况下，那些具有竞争力的外国商品来自在相关科技领域以及产业链供应链上具有明显优势的生产国，而要保护本国就业，不仅意味着要把外国商品赶出去，还意味着要把相关先进技术、先进设备、先进理念甚至于整条产业链供应链拒之门外，从而让落后的本国企业生存下来。如果这个逻辑说得通，那么，推行贸易保护主义还真是个很没有效率的决策，更立竿见影的办法是把本国工厂全部砸烂、把高精尖设备通通扔掉，让一切退回到手工时代。到时候，失业这么有“大工业时代”色彩的概念，自然就不存在了。

又比如，一些人认为“保护”贸易就是保护本国产业。这个观点乍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同样经不起推敲。“保护”本身是有成本的，这个成本由谁来付？是生产国吗？当然不是。企业生产出了好产品，可以卖给东家也可以卖给西家，无论消费者是谁，来自哪里，企业还是照常赚钱。当然，生产企业确实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毕竟市场空间压缩了，一定会波及供给端，但程度有限。可对于消费者，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为购买心仪的产品，他们被迫支付了更高的价格，其中的差价，本质上就是本国消费者在为维持本国落后产业埋单。

中国商务部国际贸易谈判代表兼副部长王受文在不久前举行的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明确表示：“历史已经表明，一个国家对中国加征关税并没有解决这个国家自身所存在的贸易逆差问题，相反，它推高了这个国家从中国以及从其他国家进口产品的价格。因为最终关税是由进口国的消费者和最终用户来支付，它必然导致消费者支付价格的上升，用户成本在提高，物价上涨导致了通货膨胀。”

另据美国穆迪公司推算，自从中美经贸摩擦升级，美国消费者承担了加征对华关税92%的成本，导致美国家庭每年开支增加1300美元，也是这一观点的佐证。

还比如，有一些经济学家鼓吹，自由贸易会“不可避免地将收入从输家再分配给赢家”。持这种观点的人有意无意忽略了再分配的前提。再分配的前提是索取，即先要从一拨人手中拿走一些东西，然后交给另外一拨人使用。但在自由贸易的过程中，是不存在索取这个环节的，反倒是贸易保护主义支持者们反复提及的加关税，和索取紧密挂钩。因此，在分析自由贸易的过程中引入再分配的概念，是一种明显的逻辑混乱，有混淆视听之嫌。

除此以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

经济学上有个术语叫作“真实偏好”，说的是，相比于言语，行动总是更加诚实。打个比方，我有一小时空闲时间。我嘴上说“最爱看书了”，但实际上却去打了游戏，那么我的真实偏好是“相较于看书更爱打游戏”。如果我不仅不承认自己的真实偏好，还不停寻找借口为自己辩护，更靠谱的推断是“我在骗人”。同理，那些支持者们真的想不明白贸易保护主义的弊端吗？未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自由贸易口诛笔伐，忽悠那些真没想明白的人们。而其背后的真实意图，也是路人皆知的。

目前，多边贸易体制正在经历困难时刻，保护主义在全球加速蔓延，世贸组织也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然而历史大潮浩浩荡荡，不会因某个观点、某个国家而停滞，更不会因无心的误解或有意的抹黑而改道。